“戈恩的反击”

　　【东瀛视角】

　　几乎全球的媒体记者和摄影师都聚集在了东京。3月6日，全球汽车行业“帝王级”人物、雷诺-日产企业联盟前CEO卡洛斯路戈恩（65岁）获得保释，结束了长达108天的拘留期。于是，各国媒体又涌向了位于东京东北郊的东京拘留所。

　　与以往西装革履的“出镜装束”不同，这一次，戈恩身穿一套深蓝色衣裤，类似工厂里的工人穿的工作服。戴着蓝色帽子、白色口罩以及黑框眼镜。这样的装束，再加上在拘留期间瘦了大约10公斤，在场的媒体人几乎没认出这位往日威风八面的“帝王”。

　　“化装戈恩”获得保释的消息，瞬间成为了全球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。法国国内发行量最大的综合性日报《费加罗报》撰文称：他（戈恩）出狱的样子，让人联想起拿破仑三世，在1946年穿石匠的衣服从要塞逃跑时的模样。

　　去年11月19日傍晚，戈恩乘坐专机飞抵东京羽田机场。按照原计划，他将在东京短暂停留几天，然后飞往中国，参加亚洲最大规模的车展“广州汽车展”。可是，他刚一下飞机，就被等候多时的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逮捕，理由是：有违反《金融商品交易法》的嫌疑，以及“在其公司的财务报表‘有价证券报告书’中漏报个人实际报酬”的嫌疑等。就这样，戈恩从雷诺-日产联盟集团董事长兼CEO，沦为了犯罪嫌疑人。个人行程的下一站，也由温暖的广州，变成了冰冷的东京拘留所。

　　1999年，日产与雷诺结成联盟。目前，雷诺持有日产43.4%的股份。但就技术层面而言，日产的技术远远高于雷诺。于是，日暮西山的雷诺试图将日产吸收合并。日产当然不会接受这种赔本的买卖，所以，他们对在日产和雷诺两家公司同时担任董事长兼CEO的戈恩发动了“政变”，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说的“日产政变”。

　　发动政变的日产高管，采取检举揭发的方式，将戈恩在任期间的种种违法行为，上报给了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。比如：在担任日产董事长兼CEO的近20年的时间里，戈恩多次漏报个人实际报酬，并美其名曰“将目前的年薪的一部分，放到将来退休的时候再领”；经常用“经费支出”这个听上去无懈可击的理由，掩盖自己公款私用的行为，包括在世界各地购买别墅，以及3年前租下凡尔赛宫，举办奢华的二婚结婚典礼……都是用公司的经费“买单”。

　　戈恩被逮捕当晚，日产现任CEO西川广人（65岁）于位于横滨市的公司总部召开紧急记者招待会，怒斥戈恩的种种卑劣行径。各国媒体于第一时间给予了报道。略显讽刺的是，日产上一次“备受瞩目”，还是在很久之前发布一款新车的时候。

　　戈恩在东京拘留所迎来了2018年的圣诞节和2019年的新年。在此期间，日产以及雷诺的另一家企业联盟“三菱汽车”，先后召开临时董事会，解除了戈恩的董事长职务。

　　不仅如此，日产的日方高管还联合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，不断的向媒体披露戈恩的劣迹，使戈恩“十恶不赦”的坏人形象深入人心。虽然，法国政府是雷诺的最大股东，但法国总统马克龙正集中全力处理“黄背心运动”，根本没有时间和余力同日本对决。

　　从去年11月戈恩被捕，直到今年3月6日戈恩成功获得保释，这出“日产大戏”的第一幕缓缓落幕。这一幕的“主角”无疑是“恶人戈恩”，以及成功发动政变的西川广人。

　　不过，在自3月6日上演的第二幕里，“主角”又多了一位。他就是律师弘中惇一郎。

　　在日本的汽车行业里，最著名的人物当属戈恩。而在律师界，最著名的人物非“弘中”莫属。现年73岁的弘中惇一郎，绰号“无罪辩护专业户”，今年2月中旬，戈恩解雇了之前为他辩护的律师，转而聘请了弘中惇一郎。结果，这位“无罪辩护专业户”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，就完成了一项被认为“不可能完成的”任务——让戈恩成功获得保释。保释金10亿日元（约合人民币0.6亿元）。

　　弘中惇一郎的成名，归功于他在“三浦和义案”中的惊人表现。1981年8月，一位日本女性在美国洛杉矶街头遭遇枪击。案发后，受害者的丈夫三浦和义，得到了洛杉矶市民和旅美日侨的深切同情，以及爱心人士的捐助。两年后，有匿名人士爆料称，三浦和义在枪击案发前，同时在几家保险公司为他的妻子购买了高额保险。这一重大线索，让三浦和义背负上了“骗保杀人”的嫌疑。1985年，三浦和义锒铛入狱，并被东京地方法院判处无期徒刑。三浦和义向东京高等法院提起上诉。当时，三浦和义聘请的律师正是弘中惇一郎。结果，凭借弘中惇一郎的种种手段，在二审判决中，东京高等法院裁定三浦和义“无罪”。后来。东京地方法院向最高法院提起上诉。但在2003年，最高法院驳回了上诉，维持高等法院对三浦和义的无罪判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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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日本的刑事判决中，投资知识，99%的被告会被判处有罪。所以，“三浦和义案”成了“近乎于奇迹”的案件。弘中惇一郎也因此声名大噪。此后，惹上官司的日本名人源源不断的涌向了弘中律师事务所。弘中惇一郎也没有辜负委托人的期望，在“药害艾滋案”、“滥用残疾人邮政制度案”、“政治资金调整法案”等一系列刑事案件中，让帝京大学副校长安部英、厚生劳动次官村木厚子、自民党干事长小泽一郎等被认为“绝对有罪”的被告人全部成功脱罪。凭借如此高明的手段，弘中惇一郎先是被冠上了“弘中魔术师”的名号，后来又获得了“无罪辩护专业户”的绰号。

　　这一次，戈恩请“无罪辩护专业户”出山，无疑是为了绝地反击。

　　就在成功保释戈恩的前一天晚上，弘中惇一郎在日本外国人特派员协会（FCCJ）召开媒体见面会。当时，我也在现场。面对300多位媒体记者，投资，弘中惇一郎多次强调：“戈恩无罪！”

　　据说，弘中惇一郎有两个接受委托的前提条件。其一，他坚信被告人的无罪；其二，他对被告人感兴趣。“弘中惇一郎说无罪，就真的无罪。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！”从这一天起，日本媒体的论调发生了改变。

　　如果将这部日产大戏的第一幕命名为“政变成功”，那么，第二幕的名字就应该是“戈恩的反击”。现在，幕布已经升起，一场比舞台剧更为有趣的“现实剧”正在继续上演。

　　近藤大介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

　　日本《周刊现代》副主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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